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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工業品陳列館」背後的結構技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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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二一大地震災後不久的某一天,我父親開了車載著母親,往南投災區直奔而去。他並不是去救災,當然更不是去觀光,而是去檢查位於草屯的「手工業品陳列館」(後來改名為「台灣工藝發展研究中心」)是否因為震災而受損。結果是:毫髮無損,倔然屹立於一片斷垣殘壁之中。這個結果讓父親感到非常欣慰,因為他正是這棟建築物的結構技師。 我以前就曾經聽他說過一段軼事,1974年這棟房子在送建築執照審核時,因為結構設計太過新穎而遭退件。為了配合建築師的造型,我父親採用了當時台灣從未出現過的格子樑系統,整棟房子沒有一根柱子,建築的重量只依靠四個樓梯間的承重牆來支撐。為了要通過這個設計案的審查,他只好親自去和當時的省政府建設廳副廳長蔡兆陽先生溝通,最後總算在蔡先生的支持下,通過審查,並順利於1977年完工。 我覺得父親是一個標準的現代主義營造工作者。我在大學讀建築系的時候,他曾經跟我抱怨過「後現代建築」,最主要是因為後現代建築的形式太過矯情,其建築風格不但完全脫離了功能,也脫離結構的必要性。有一次和他一起在台大校園,看到那些依照日殖時建築風格營造的建築時(當時被認為是尊重空間與歷史脈絡),他竟然感慨地說:「某某建築這裡多了一根不需要的柱子、那裡的立面和結構沒有關係⋯⋯云云,怎麼會這樣,以前都不會有這種事。」後來我慢慢知道,對他那一代的結構設計師而言,好的構造物(包括建築、橋樑、水壩⋯⋯等人造環境)乃是用最少的建材,達成最耐用的效果。Less is more!以此原則推之,最美的形式,乃在於忠實表達出結構的力量,美學是科學的視覺性表現。也難怪他曾經說過,後現代建築都不誠實、都在說謊。 所以,只要是他設計的建築,結構都極為精簡;但這也考驗了結構技師,是否你對力學的計算就是那麼恰到好處,分毫不差。這就是為什麼在九二一之後,他會去關心一件沒人在意的事情,也就是他的結構設計作品。他很開心,因為他的設計通過了百年大地震的考驗。 我為什麼要提這個故事?上個月在我為他的告別式寫一段簡短生平的時候,驚訝地發現,「手工業品陳列館」竟然在2022年被南投縣政府文化局指定為「縣定古蹟」!指定理由之一是:「 呈現1970年代『 現代主義』』之建築風格,具時代性。其經歷921大地震的洗禮(位於近斷層)仍完整,具藝術美學及 耐震科學價值。」 這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結構設計師的作品竟可以在設計師尚在人世時就被指定為古蹟。...

為什麼你要讀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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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同學,畢業在即,不知大家想好未來兩年內要做什麼沒有?我們在這裡提供一個選項給你參考:加入我們的景觀設計研究所。在系上多讀兩年研究所有什麼好處?我想這是大家一定會問的問題,在此我提供幾個個人觀點: 1. 在這裡可以鍛練你的思考能力。 思考能力?這四年不都在鍛練嗎?你說。我的看法剛好和你相反,我們在大學部的訓練其實比較偏重視覺美學的訓練,在邏輯思考方面其實相對欠缺。你可以想想:每次設計從分析到概念,概念再到方案之間,其間的連貫性真的很周密嗎?其間是不是有太多的假設,其實未必成立?是不是還沒有把問題想清楚,總評就到了?如果你曾經反省過上述問題,那歡迎你來研究所把那些問題想清楚。但為什麼我需要那麼嚴謹的思考能力?你問。好,答案如下⋯⋯ 2. 嚴謹的思考能力是景觀設計團隊領導者必備的特質。 這個年代沒有人是單打獨鬥,所有的設計方案都是由團隊合作而得出的。但在一個設計團隊之中,誰是最重要的人?答案不是只會畫圖、會做設計的人,而是會協調、會寫報告書、會上台報告的人。而這個人必須能夠在短時間內抓到課題、分析課題、條理分明地用語言或文字表達設計構想。這些分析與表達,就需要你有更高度的邏輯思考能力,這也是我們研究所教育所特別側重的面向,也是你在外面工作環境不易培養的能力。好吧,但本系研究的老師不都和大學部一樣嗎?她(他)們講的東西我都聽過了。你說。嗯,好問題,讓我用第三點來回答你⋯⋯ 3. 對研究方法與設計方法的重視,是我們研究所和其他所最不一樣的地方。 我們利用一系列的方法課程,培養你獨立思考的態度與能力。從研一到研二上,都有必修的方法課程,而其他專業課程則多為選修,你可以配合自己的興趣去修。接下來就要回答你剛才的疑問,的確,老師都和大學部是一樣的,但是老師們上的東西可完全和大學部是不同的。其實大學部的課程是比較基礎的,而老師們在研究所開的課則是自己最專精的強項,也因此其深度、廣度、甚至主題都是你在大學部聽不到的。那學費很貴呀,你抱怨道。的確,學費真的不便宜,但是有些方法可以稍微緩和這個問題⋯⋯ 4. 奬助金的機會。 有幾個奬助金的機會。第一、如果你大學部的分數在全班前15%,經由甄試入學,那第一年的學費全免。第二、系上每年都有教學助理的工作可以申請。第三、老師們多有研究計畫在進行,可以申請擔任研究助理。另外還...

我的祖父是共產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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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從來沒有見過爺爺。我的祖藉是金門人,但在台灣出生成長。小時候我只知道我有個爺爺住在大陸,我父親定期會寄錢到大陸給他,有時候也會要我寫幾個字和爺爺說話。1986年政府開放大陸探親後,我父親曾到福建去探望祖父,這是他們分離40幾年來第一次見面。相會後沒有多久,爺爺就去世了。我這個人的家族觀念其實很淡薄,所以也很少和父親談他上一輩的家族故事,也只是隠約知道爺爺當年本在南洋工作,後來回到大陸,從此就和父親分隔兩地。 直到上個月,忘記是在談什麼,父親提起祖父年輕時到上海去唸師範學院,在那裡認識了祖母,而且在當時就加入了共產黨。我聽到共產黨了耳朵就豎起來了,於是請父親把整個故事說得詳細些,才知道原來祖父的生涯充滿了起伏。祖父師範學院沒唸完,因為國民黨在上海「剿匪」,把他給抓了起來;後來拜託了和國民黨有關係的親戚,才把他從牢裡弄出來。於是祖父就一路逃回家鄉,在金門教書。 到了太平洋戰爭後期,日軍佔領了福建沿海,祖父因為共產黨員的身分不容於日軍,於是又往南跑到新加坡,父親就是在那段期間出生的。戰爭結束後,他們回到金門,但是旋即又發生了國共內戰,在國民黨撤退至金門前夕,祖父再度往南洋奔逃,把四個孩子留在金門,這次到了印尼。但是沒有幾年之後,印尼發生排華的事件,中共派了船艦來接華僑回國,於是祖父就這樣去了大陸。剛去大陸時,由於他的共產黨員身分,政府還派他當了一個地方的小官,日子沒有太難過。可是到了文革時期,他因為曾為華僑,被劃為黑五類,沒能倖免於被批鬥的命運。 我聽了祖父傳奇的人生,開始對他產生了敬佩之情。我想像他是一個抱有關懷社會、追求正義的理想派青年,而且親身參與社會改造的運動。這點應該沒錯,因為父親說金門老家原本有一整個書櫃的馬列書籍,後來當然被燒掉了。也許是因為祖父的遭遇,從小父親從來不談政治,也反對我談政治。但,這一切都過去了。我問父親在經過這種種事件之後,祖父還相信共產主義嗎?父親說他怎麼會知道,他們又沒聊這個話題。 我真好奇祖父晚年到底怎麼看待他的一生。我也開始懷疑我之所以懷抱左翼信念至今,是否因為身上有祖父的基因。

輔大景觀系畢業後可以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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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我們整理出來的課程地圖,包括可能的職業取向,以及建議學生的課程規劃。 重點是: 景觀系畢業不是只能當景觀設計師。

關於大學公共化的初步看法

大學的功能在歷史上一直有兩種競爭的看法: 1. 大學作為象牙塔,它和當下社會保持一個批判的距離,承繼啟蒙的精神,了解世界,並改變世界。 2. 大學作為服務站,為政府、市場與社會提供運作所需的知識和人力。 這個兩個功能在今日大部份的大學似乎都同時存在,人文、自然科學與部份社會科學傾向於前者,理工與另外一部社會科學則傾向於後者。

全英語授課?

這學期剛開始時,系主任跑來問我能不能在下學期開一門全英語授課的課程,因為學校現在也在推動學英語教學,這樣可以幫我們系上爭取業績,當然對我來說,也有利於未來評鑑或升等。

(重)當學生真好

我雖然很享受和研究生在seminar課程中的互動,但是總覺得有一種能量不斷消耗,以至於腦力快枯竭的感覺。不過這個星期剛好有一些特別的活動,讓我重温當學生的體驗,而且也讓腦細胞得到一些滋養,思考恢復了活力。

景觀生涯轉運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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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和L談到一個很有趣的事情,那就是:我的指導學生絕大部份畢業後都準備要轉行。

這世界上有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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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予很愛聽一個叫「宋定伯賣鬼」的民間故事,又愛聽又害怕,每次都要我們陪他一起聽。後來乾脆就把這片故事CD帶到車上,經常在上下學的路上聽,聽到小予幾乎可以一字不漏地說起這個故事來。

來來來,來輔大;去去去,去台大

我們大學部有些和我比較投緣的學生 我心中總是期待她/他們可以留在輔大繼續讀研究所 但是輔大留不住她/他們

畢業典禮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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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去參加了畢業典禮 結果因為我穿了UCLA的博士服 引起了大家的注目 大家說我是藝術學院的吉祥物 所以要我入場時走在最前面

有教無類因材施

老師.請問您尊重您自己是位老師嗎?叫人交草模.卻無意的.隨意的.沒有想法的破壞.請問.您在挖草模時.有真正想過其中的美感.修改後的樣子嗎?1:20的草模需要花多少的保利龍多少的金錢有多不環保您知道嗎?請問.您尊重您自己是位老師嗎?

我的求學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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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前我去參加了學校舉辦的新進教師研習營 (註:本文是在2008年寫的文章) 有一位講者提了一個問題: 為什麼你想要當老師? 為什麼我想當老師? 我倒是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但是從那一刻起我就不停地思考著這個問題 我是什麼時候開始有想當老師的念頭呢?

我要一個老師

(轉貼者註:這是一篇我非常喜歡的文章,文中的老師,是我對自己作為老師的一種期許) 我想要一個老師,一個資深、博學、智慧、眼光遠大,胸襟寬闊,且富有表達力的人,我可以喚一聲他老師。我總是面無愧色地向老師討教,在他面前暴露我的拙劣淺短,可是我不怕他嘲笑,不怕他妒恨,偶爾他詼諧打趣我,那也是不含惡意的。我可以信任他任何意見,不管是不是真理,他發自真心,不出自利害;我想他或許有點兒被「為人師」的莫名其妙責任感所牽絆,使他總覺得於我有責任。特別是當我一臉迷惑或徬徨的時候。他有一個小小的休息室,佈置得像遊戲間,只有玩具和娛樂用品。他的工作和資料根本堆不下這休息室。他在這房間裡投籃射飛鏢、煮咖啡、吃王子麵,還有,研究新上市的電玩。當他在這間休息室的時候,你可以隨時去敲門。但他並不常在。他打了一副鑰匙給我,叫我想找他時在他電腦螢幕上貼張紙條(這是唯一塊地方無法混亂地塞堆東西的),他看到後就會回我紙條,就會約我下次見面的時間。由於握有這支鑰匙,我覺得對他的休息室多少有些義務,不時也來掃掃地,擦擦窗,整理桌面,我想我是看不過去了。有時候我會來打打老師的電玩洩憤,或者「借」走一片他的CD回去培養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