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8月31日 星期二

台灣屋脊輕旅行(之三)

 今天特地來拜訪傳說中的錫安山。錫安山是新約教派的聖地,但是這個教派的爭議性很大,即便在基督教的世界中,一般教徒也對他們的行事風格頗有意見。我對錫安山感到有興趣,一方面是早在解嚴前,他們就和當時的國民政府產生很大的扞格,政府甚至發動了好幾次的專案行動,要把他們從山上趕下來。不過這些信徒抵死不從,在解嚴之後,政府也就不再對他們進行干涉了。但是另一個好奇的部份,則是在錫安的社區實施嚴格的公有制度,號稱是一個小小的共產社會,形成了所謂「國中之國」。但是根據我粗淺的了解,其實根據新約的原始教義,確實是主張共產主義的,因此也吸引了我來看看這個小共產社會到底經營得如何。

原本是想從前一晚住的羅納部落,翻過玉山和阿里山,經過一條產業道路接到那馬夏,再到錫安山的,但是因為幾個星期前山區大雨,造成山區許多路段都不通,在資訊不充分之下,決定繞道山下經過三號高速公路再轉進高雄甲仙進到錫安山。轉進錫安山的道路,先看到是兩個天使守護的大門,再開車約十分鐘就到達了社區的中心。

如果它不是錫安山的話,其實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山中的渡假小村,環境非常優美。其實就宗教地來說,我也覺得這和參訪法鼓山時的感覺也相當類似。我們先到了服務中心,接待的阿姨很熱心地簡短介紹哪些地方是可以開放參觀的,但是仍不忘告訴我們他們的先知是怎麼找到這地方的,以及當年蔣家政權是如何迫害他們的。她建議我們走路到山上的聖堂,而且還建議我們打赤腳在聖堂前的草地走走,說是可以感覺到草地上在放電,有益身體健康。

我們父子兩個興緻勃勃地參觀了他們的歷史文物館,其中果然陳列了許多當年和政府抗爭的看板,而且到處都是陳述教義的標語,以及先知帶著他們開墾荒山的照片。在往聖堂的路上,有一處陳列了他們當年到總統府前面抗爭的吉普車以及巴士,而當年在抗爭時路上用來阻擋車輛的帶刺鐵鏈也被留了下來,作為展示的一部份。兒子一向對於老汽車特別感興趣,在這個陳列處所佇足了許久,東摸摸西摸摸。


我則思考著,在戒嚴時代政府並未迫害其他宗教,為何獨獨對於新約教派特別有意見。我的猜測是,主要不在於他們的宗教教義,而在於他們形成了一個共產主義的公社,這當然不見容於堅決反共、要肅清一切左派思想的當局,更況共產主義竟然在所謂「民主基地」的台灣就地實踐。更有可能的是,當局可能還會覺得這是中共對台灣的滲透,也無怪乎欲除之而後快了。其實事後看來,他們應該和中共沒有什麼關係,即使是中共也容不下他們吧。錫安山真正的挑戰拒絕世俗「國家」的控制,因此不管是資本主義國家或社會主義國家大概都受不了這樣的準無政府團體。我說是「準」無政府團體,是因為在我看來,在他們內部並不真的是實踐無政府的理念,因為在治理上,他們還是服從了一個權威,也就是先知。此外,雖然在社區內部是完全地以互助為原則,但是在思想上卻沒有開放的空間,也沒有和其他社區溝通結盟的可能,所以構不上是無政府主義的社群定義。

我們到了聖堂,非常漂亮的一個空間,除了草地上的略顯排外的標語讓人有點不適。我在聖堂中東張西望的時候,忽然從講壇下冒出了另一個阿姨,又把服務中心阿姨的故事講了一便,不過更好玩的是她告訴我:「你看,上之八八風災,山上的那瑪夏以及山下的小林村都受到重創,只有錫安山什麼事都沒有,表示上帝賜給我們的真的是一個福地。還有啊,這次疫情為什麼台灣在前一年都沒有事?就是因為有我們錫安山在保護台灣啊!」我聽了只能唯唯稱諾,兒子則是在旁邊翻白眼,還好沒有被虔誠的阿姨看到。當我們在漂亮的草地上走時,兒子忽然帶著促狹的眼光告訴我:「草地上真的有電耶!」我懷疑地看著他,他才說笑著說:「草地上好多蚱蜢,一直跳到我腳上,感覺真得很像放電。」喔,神秘的浪漫被啟蒙主義化解於無形了,可惜!

離開錫安山時,兒子問我,共產主義好嗎?我回說:「其實原始社會大部份是共產社會,因為也沒有什麼剩餘財貨,等到有了剩餘,就產生了剝削與階級。」我也不曉得他有沒有聽懂。後來我又說:「其實共產主義這個字翻譯得不好,如果翻成共享主義是不是聽起來好很多?」沒想到他回說:「不是啦,共產主義很好,只是被污名化了。」嗯!孺子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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