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八風災的啟示

在十五年以前，颱風台灣造成的災情不外乎狂風與山洪，當時連土石流這個名詞大家都很少聽過。然而從1996年，賀伯颱風帶來了大規模的土石流，並造成南投山區重大創傷，死亡51人，失蹤22人。這是台灣第一次因為土石流所造成的重大災害。2001桃芝與納莉兩個颱風先後來襲，也都造成了嚴重的土石流災害。前者重創南投與花蓮，死亡人數111人，失蹤人數103人；後者造成北台灣大水患，死亡94人，失蹤10人。八年後的今天，莫拉克颱風帶來了規模更大的土石流，大家目瞪口呆地看著南台灣的山區天崩地裂，十數個山村被土石流所淹没，造成的傷亡人數到目前都還無法確定。

為何如此？答案大家都知道：因為山坡地的過度開發。可是為什麼十五年來發生的諸多災難仍然不能阻止山坡地的過度開發？這答案比較複雜，但大家也都知道：因為許多山區被開發為大型温泉區或休閒民宿區、因為許多山區被用來種植無法保持水土的茶葉、水果、檳榔或花卉等經濟作物、因為許多山區被開闢為道路以便利交通、因為許多山區被開闢水庫以提供工業用電、因為許多山區被開發為高爾夫球場...等等。換句話因為某些人的集體需求，導致山坡地不停地被濫墾濫發，因而也導致了這場註定要發生的大災難。

這麼說八八水災是一場全民共同的災難了？不！錯了！它絕不是把山村當成後花園的城市人的災難，也不是開發商的災難，也不是工業資本家的災難，更不是政府高官的災難。它是誰的災難？是因農業政策不當被迫在山區種植經濟作物的原住民與小農的災難，是臨水家園上游被不當開發之居民的災難。電視螢光幕前的你我或許對她/他們所受的苦可以感同身受，或許你已慷慨捐款，又或許你已親身投身救災的工作，但是我們不能不面對的真相是：他們今天的苦難或許正是我們的生活方式與經濟運作方式所造成的。

那接下來怎麼辦？專家說我們的國土應該全面復育，許多居住風險過大的地區應該進行遷村，大地破碎的傷口應該讓它重新癒合。就長遠來說，這些建議似乎沒有錯。但是問題來了，遷村要遷到哪裡？誰為村民提供居所？誰來協助她/他們在他鄉重建地方的認同感？誰來為她/他們提供適當的就業機會以及進行轉業輔導？ 這些就業機會又如何能配合台灣未來的經濟發展政策？我們的生活方式是不是因該有所改變？換句話說，八八水災迫使我們面對的不只是救災機制的問題(雖然那也同樣重要)，也不只是官僚機構的問題，而是包括環境保育、農村規劃、地方經濟發展、社區文化重建以及社會教育等彼此牽涉的問題。

這樣全面性的問題只有一個行政部門高度整合的政府才有辦法處理。事實上，政府過去有些政策的確顯示出面對這個危機的意圖，例如推行已久的社區營造政策、胎死腹中的國土復育條例、爭議中的農村再生條例等。但是這些政策總是過於片面，缺乏從一個更根本、更全面的角度加以整合。事實上，我們的政府好像也欠缺一個機構，從最宏觀的位置來規劃國家發展政策。

八八水災一方面是對過去政府執政爛賬的總清算，一方面也是對當今政府施政能力的一個總考驗。只是我們別忘了，為了這筆爛賬而犠牲的是社會最弱勢的一群人民。如果未來的政策沒有為她/他們的犠牲進行經濟與文化上的補償，沒有還給她/他們免於剝削與恐懼的基本人權，那麼這樣的政府就是一個無能的政府，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讓我們從社會各個角落發揮自己的力量，監督或者改造這個政府，讓「永續性」所主張的「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育共存」、「兼顧代間公平與代內公平」等基本理念得以在我們的土地上徹底實現。